遥远的彼方,清真寺高耸的尖塔在星辰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这座庞大的行宫坐落米里雅茨河畔,在几百年前还是土耳其皇室的私人财产。然而大厅内富丽堂皇的宗教装饰却丝毫没令薇莉安提起劲来。坐起身来,她望着身前书桌上的一本写满笔记与图案的军事书,不禁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满头橙红的秀发乱糟糟的纠缠在一起,即便如此,那身华贵的日耳曼传统风格席地长裙依然将薇莉安托衬得优雅而又美丽。虽然睡意浓厚可她还是试图抗拒,在房间里望向窗外不算明朗的夜色。身旁,那面足有六英尺高、被训练有素的仆从擦得一尘不染的镜子倒映出她尚未完全成熟却已经洋溢着青春美妙气息的曲线与身形。
规律而充满庄严的脚步声在门外的走廊回响,薇莉安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管家一般是不会在这个时辰打扰自己的。但顷刻间,她又想起另外的可能性——自己的父母,正是经过他们的允诺,她才最终得以脱离繁杂枯燥的维也纳宫廷生活,来到这座充满着浓郁异国情调的建立于1263年的古城——萨拉热窝。
抑制住心中的慌张与隐约的兴奋,她迅速熄灭了书桌旁的立灯、拉好窗帘,踮起脚尖踩出几个迅速而无声的跨步钻入了被窝中。那本被翻得边页翘起的1903年版《简氏战舰年鉴》被随手放归书架,上面有意大利设计天才维托里奥·库尼贝蒂为英国皇家海军主导制造的17000吨理想级战列舰草图——据说加装了特质复合板材和精巧设计的独立防水仓,即使是面对50m级的海中崩坏兽也没有太大安全顾虑,当然是相对来说。崩坏兽,那又是怎样的一种生物啊!她偷偷翻找过相关书籍,也询问自己的老师无果。果然,在这个科技飞跃的时代,崩坏的影响似乎已经被牢牢压制在了世界少数地区,只能在报纸上读到变异兽潮被成功压制的篇幅不多的喜讯。
父亲一般是不会允许自己看这种书的,取而代之的则是无聊而繁琐的英语、希腊语、拉丁语、北欧丹麦语、剑术、皇室礼仪修习课本。她的老师兼管家苦口婆心的教导她,尽管她的血管里流淌着哈布斯堡王族血统,却最好嫁给某个年轻而富有的奥地利贵族,才能从中收获丰厚的回报——财产上的和权力上的。
但也不可否认,正是拜这些课程所赐,她才能毫不费力看懂战舰年鉴上生涩难懂的英文,还有附注在无畏舰结构图旁各种复杂的技术参数与标注记号。
门无声地敞开了,从中浮现出两个模糊的轮廓。似乎有所犹豫,他们并未发声,只是定定地伫立在门口。薇莉安紧闭眼睛佯装熟睡,紧张的心跳让她无暇享受充满波斯尼亚刺绣元素与填充羽绒的柔软床垫,甚至全身微微发热,差点流下汗来。这该死的被子保暖效果好过头了!她不禁暗自嘀咕。
屋子里陷入一片长久的沉默。。
直到几分钟后,较为娇小的人影终于用耳语般的声音轻声对另一人说道:“薇莉安睡了。”薇莉安感觉自己的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还好,自己的母亲,“霍恩伯格的苏菲女伯爵”并没有看穿她的装睡把戏。而另一个高大的人自然是父亲,他摇了摇头发出轻笑,没有犹豫就来到薇莉安的书桌前,摸了摸趴在床上那位刚放回去的那本书,就以温柔、洪亮的声音说道:“我的女儿,我想管家萨库拉先生并没有告诉你装睡时不要努力屏住呼吸。”
既然自己的计谋被轻易揭穿,薇莉安只能满面羞红地从床上爬起,回想着刚刚自己不慎的行为暴露出多少马脚——被窝冷冰冰的、呼吸好似即将溺水的麻风病人,而自己刚刚看过那本书上还遗留着手心热津津的汗迹。大公并没有开灯,而是站在床前似乎在酝酿接下来要说的话。房间又一次沉入奇怪的气氛之中,但这次的沉默似乎有暗流涌动。薇莉安似乎察觉到气氛的悄然改变,一骨碌爬了起来,紧张的望着这位身材高大的男人。近些年来,他在帝国的政界里已然掀起来相当大的波澜,无论是三元帝国的号召,还是对腐朽的帝国官场的揭露抨击和惩罚,都让很多人的目光聚焦在这位升起的新星身上。
而此时这位可能谈不上雄韬伟略,却确实想以一己之力改变帝国的男人却发现开始难以主导自己的情绪。他想起来自己前些年环游世界的豪迈气势与一往无前。从地中海的里雅斯特出发,他一路上见证过印度宗教的狂热与森严,见证过日本处于改革阵痛的挣扎与伤痕,在尼泊尔的森林中探寻色彩斑斓的林鸟,见证法国炮舰和暹罗国王在曼谷的海战。他走进过污秽的监狱、鸦片窝点、屠宰场与刑场,还在野外带着随从军与兽**战——他后来宣称自己射杀了超过五千头鹿。他见过飞鱼群在夕阳光辉下跃出大海的铺天盖地,也曾体验过美国东海岸的飓风与海啸。即使在最危急的风暴中,颠簸的“伊丽莎白皇后”号上,他也未曾露出过胆怯与恐惧。但是此刻,他面对自己的女儿,艾尔芙特·薇莉安,这个象征着纯洁勇气与信念的名字,这张他心目中最美丽令人怜爱的脸庞,这象征着青涩却开始蓬勃的16岁,她流露出担忧的眼睛与开始皱起来的眉尖,他发现自己呼吸不稳,双手居然开始颤抖。
“明天上午,我和妈妈要去参观阅兵,然后去一趟临近的那个有名的温泉镇,莫斯塔尔,可能几天后才会回来。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应该能照顾好自己。”
很好,声音很平稳,没有让他敏感的女儿发现端倪。他转而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妻子,苏菲女爵柔和地点了点头。很明显,她的情绪控制天赋比大公好得多。尽管经历远不及他那样波澜壮阔,此时她脸上还是充满一贯的的爱怜与微笑,或许这就是女人的天赋。因为她的平民身份在奥地利皇室中水火不容,也差点令斐迪南大公丢掉了继承权,所以她平日通常谨言慎行,只是保持着微笑,偶尔才柔声表示关怀或者提醒,在离开维也纳后才变得开放一些。身为王室女儿,薇莉安自然也知道父亲这次阅兵之行的目的——不仅是视察一场针对罪大恶极的塞尔维亚人的军事演习,更是为了能安慰自己的爱妻,让她感受到身为未来皇后的尊重——这是帝国其他的联姻贵族无法体会、更无法给予的。莫斯塔尔,她知道那是个旅游胜地,有众多的伊斯兰遗迹,还有美丽的河流与山川。也许爸爸妈妈去那里游玩的,毕竟来萨拉热窝之前,大公在维也纳可是东奔西走忙碌不停,正好趁这个行程的空挡期放松自己,顺便和妈妈好好培养下感情。
斐迪南大公终究还是转向女儿翡翠般的眼睛,怜爱的目光让薇莉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没错,没有家族遗传的高贵沉稳的灰褐色眼睛,而是和她妈妈一样美丽纯净的湖绿。似乎想要排解女儿仍存的几分担忧,大公罕见的露出温和的笑容:“是的,薇莉安,我也清楚塞尔维亚黑手党仍活动在这座城市境内,并且随时想夺走我和你母亲的性命。但他们是无法得逞的。因为和平是可贵的,而信仰、维护和平的意愿与意志是坚不可摧的。”父亲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他心底再一次涌出想要把真相都告诉薇莉安的冲动,把那深藏着的密辛与禁忌都告诉她,但是却被叩门声打断。“大人,您和总督的夜间会议到时间了。”轻柔的女仆声音想起。大公嘴角突然下撇又硬生生止住厌恶的念头,又对女儿露出怜爱的笑容,仿佛怎么都看不够。苏菲女爵望着房间里的普鲁士座钟,话语依旧是温婉充满柔情。“是时候了,亲爱的。”
薇莉安凝视着站起来的父母,突然感到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她喊出了声:“你们真的要走吗?”她脑海中隐约浮现起不详的预感,一股黑色的、浑浊的洪流,咆哮着、逼近着,即将把这趟行程变为一次不归之旅。
她清楚,这一地区在奥斯曼帝国统治时期曾经被称作萨拉伊奥瓦斯,意为“有宫殿的平地”。但此时,她也清楚意识到自己父亲事业的危险,危险到即使是宫殿高大的城墙、完备的守卫保镖或宽阔的护城河也无法完全保全一个人的性命。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过大公看起来一直自信的神情虽然露出短暂的阴霾,但是很快又变成无奈的微笑。“你不相信你的老爸么?你萨库拉老师无论在剑道还是枪法上可都是比不过我呢。”对啊。她暗骂自己的愚蠢,她父亲可是贵族之间每次剑术即兴比拼的不败者,在他国使者来访叫嚣廷臣剑术不精愧为绅士时出手狠狠教训了使者的英雄。似乎想起来什么,大公又重新坐回床沿,从戎装上掏出自己的怀表,抓住女儿纤细的手腕,轻轻放在手心。怀表上面有苏菲女伯爵和斐迪南大公本人的肖像——当年,正是因为这块怀表,人们发现他暗恋着一个平民。“拿着这块表,有你的祝福与心意,我肯定会有好运气的。”大公嘴角轻扬,然后翻过似乎呆滞住的小手,顺势低头吻在女儿光滑的手背上。“不为我祝福吗,美丽的小姐?”
薇莉安才反应过来,眼睛发亮,握紧怀表使劲点了点头。随后,他便转过身去,像即将作别家乡的旅者一般不回头、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外。苏菲则在尾随自己的丈夫出门之前对着自己的女儿歪头一笑。这笑容使薇莉安还有一丝不安的内心真正温暖而平静下来。
门外等候的两位女仆顺势跟在后面,轻轻掩上了房间的门。
裴迪南大公整了整衣领,迈开步子走在空旷的回廊上。如果是普通的暗杀与偷袭,他可不相信那些跳梁小丑会得逞。除非是“那种”存在。不过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反对派们要是有这种魄力,那他早受到严重得多的挑战了。他真正需要打起十二分精力的是阅兵后的旅程。莫斯塔尔只是幌子,他真正要去的地方是另一个方向的某个小山谷,去寻找自己一直在意的问题的真相。
而房间这边,确认门已经关上后,薇莉安转身扑在了柔软的波西米亚缎面床单上。她的脸在发烧,红晕已经升腾起来。不得不承认,大公依旧是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优雅的面庞轮廓绝不是大多数贵族的阴柔,而是带着阳刚的英俊。和妈妈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啊……不知道他们怎么邂逅的呢….薇莉安差点又陷入幻想。
只是她并未想到,明天开始,她的生活将迎来天翻地覆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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